杜鵬：在輪椅上幫更多的殘疾人走出家門

在小說《輪椅上的世界》裡，90後男孩坐著輪椅，身無分文，周遊世界20多個國家。在北京，80後的杜鵬，更是在輪椅上幫更多的殘疾人走出家門，融入外面的世界。

20年前，杜鵬20歲，還在讀大學。青春正要起航，卻遭遇突如其來的厄運——突發脊髓瘤引起的脊髓損傷造成他高位截癱。那時，在杜鵬眼裡，世界很小。

整整7年，他沒出過家門，每天的視線範圍不超過自己家的那間房子。2007年的國際殘疾人日，那一天是杜鵬受傷後第一次走出家門。

家在三樓，沒有電梯，是家人和朋友把他抬下去的。“外面一切都變了。能大口地呼吸室外的空氣，真好！”杜鵬出門變勤了。2008年，北京辦奧運會，無障礙環境有了很大改善，輪椅出行越來越方便。那時起，杜鵬像著了魔似的，去坐地鐵，去擠公交，參加公益組織的活動，與傷友們聊天。

輪椅上的世界在慢慢變大。

在脊髓損傷論壇上，杜鵬認識了三位傷友，他們一同去台灣“中途之家”學習。成型的經驗、科學的康復方法，為杜鵬打開了一個未知的全新世界。回到北京，在東城區殘聯的幫助下，他們創辦了北京第一家“希望之家”，幫助脊髓損傷傷友回歸社會。

杜鵬主要負責訪視傷友，令他印象最深的是小韓。雖然經過多次電話和網絡溝通，小韓仍然不願意參加生活重建訓練營，對自己的康復也沒有信心。杜鵬和同事坐地鐵去順義，出地鐵又開著電​​動輪椅走了15公里，才到小韓家。

打開家門，小韓的媽媽很吃驚，沒想到來訪視的是兩位坐輪椅的小伙伴。“生活重建是市殘聯的免費康復項目，你看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小韓很受觸動，不久後就參加了為期28天的訓練營。訓練營改變了小韓，他自己努力考取了自考本科學歷和駕照，不僅能獨立生活、出行，還與杜鵬一起幫助更多的傷友。

這樣的傷友，杜鵬每週都要登門拜訪。可他發現，很多傷友面臨著一個共同問題：生活重建後，很多坐輪椅的朋友卻出不來，出行問題困擾著很多輪椅朋友。

“沒有真正的無障礙環境，任何生活重建都是空中樓閣。”杜鵬開始琢磨怎麼讓更多坐輪椅的小伙伴走出家門。他們在“希望之家”開發了一個新項目——無障礙出行。

從地鐵無障礙出行開始。之所以選地鐵，杜鵬有切身感受。“出門打車成本高，公交無障礙沒到位，相對來說，地鐵是殘疾朋友選擇最多的交通工具。”杜鵬還發現，奧運會後，地鐵的無障礙環境改進了許多，“設施有，但很多人不知道在哪兒，怎麼走，如何求助。”

杜鵬想讓更多的殘疾人朋友走出家門，融入外面的世界。

2014年，實地調研開始。杜鵬和10個小伙伴一站一站地走，一處一處地記，大清早鑽進地鐵，晚上回家再繪製成圖。新建的地鐵線路無障礙設施普遍較好，體驗起來比較快，平均一站花費20分鐘，找直梯，看無障礙車廂在哪節，無障礙衛生間在哪個方向。趕上西直門、宋家莊這樣的換乘大站，花的時間就多了。如果是1號線、2號線這樣有些“年頭”的線路，沒有直梯，也缺無障礙標識，杜鵬則主要體驗人工求助，考察如何預約爬樓機或升降平台。

有些地鐵站的出入口分佈在立交橋的四個角落，這對於杜鵬和小伙伴來說就格外費勁。“殘疾人本來行動就不方便，一旦走錯路就更麻煩了。”為了讓大家一眼看到有無障礙出入口的地鐵入口位置，少走冤枉路，他們特別記下了無障礙出入口旁邊的標誌性建築物信息。

19個月的調研走訪，17條地鐵線路，318個站點的無障礙設施使用攻略，還包括乘坐地鐵遇到意外情況的應急方法、應急電話，都濃縮在一本小冊子裡了。杜鵬帶領小伙伴們完成了一個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2015年10月，在北京市殘聯的支持下，《首都無障礙出行手冊——地鐵篇》出版，免費發放給傷友。

2016到2018兩年間，杜鵬又帶領小伙伴相繼完成十多個市屬公園的無障礙出行手冊、100家酒店無障礙手冊、30家大型商場的手冊。他的工作重心完全轉向無障礙事業。

“為什麼我們不能有自己的殘疾人無障礙專家？”2018年，杜鵬參加全國首屆無障礙通用設計研修營，中國殘聯領導的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雖然施工方都能夠按照規範要求來設計，但施工和驗收時，由於相關人員缺乏無障礙相關的概念與經驗，對一些細節問題常常忽略。在一些國際大型活動的場館建設中，我國還往往要高薪聘請國外殘疾人無障礙專家來驗收。

在研修營的兩年，杜鵬和其他小伙伴參與了上海迪士尼樂園、北京世園會、國鐵集團許多重大項目的考察體驗，他也儼然成為一名無障礙專家。“咱們的高鐵越來越便利，但怎麼無障礙車廂的空間被縮減了？”坐著高鐵來回奔波的杜鵬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和其他學員把這個問題反饋給相關單位，後來又參與到中國殘聯和鐵路系統對高鐵的改造中。

半年後，杜鵬驚喜地發現，復興號做了優化調整，新的車廂寬敞多了，預留了足夠的輪椅迴轉空間，還配備了安全可靠的抓桿，連無障礙衛生間都大了許多。

去年5月，他作為殘疾人無障礙專家，參加了北京大興國際機場無障礙專項驗收工作。“實現無障礙不單單坐輪椅的殘疾人受益，老人、孕婦、推嬰兒車的人都受用，我想為北京創造無障礙環境出力。”

經歷了浴火涅槃，杜鵬現在充滿幹勁兒。今年初，他和機構的3位小伙伴被冬奧組委特聘為無障礙體驗員和督導員，為迎接明年的北京冬殘奧會測試賽，杜鵬搖著輪椅忙碌地穿梭在冬奧場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