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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城市邊緣人 找個家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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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安宗低下頭,泡著回沖好幾次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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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曾被安置的老人說,安置中心有老大大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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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陳安宗問到底哪裡有身障者的生存空間
    陳安宗問到底哪裡有身障者的生存空間

還記得小時候媽媽總會偷翻書桌、櫃子,想要調查你私下在做什麼嗎?還記得初入職場,你有新點子卻不被上司同事接納嗎?

當時的你,總會問「為什麼要翻?」、「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不那樣做?」好多個為什麼,非得討個說服自己的理由,他們常說,「沒有為什麼」。最終你會領悟,因為不被信任,所以才一直被拒絕。

一般人到了某個階段,不受信任的感覺往往會因為年紀增長而消弭他人對你的質疑。

活到七八十歲,以為終於成為令人尊敬的長者,卻因為身體的障礙,仍不斷被拒絕,沒有人肯願意相信他們,相信他們能活出自己的人生,做自己想成為的人。

如果你還記得那種挫敗感,請回想這樣的感覺。這些身障者從年輕到老都不曾好好被信賴,玻璃心早已淬煉成鋼鐵心。

遭汙名化黑道的邊緣人

我開始嘗試街賣那次,我把眼鏡拿掉,看不到你們的臉,我不敢看,尤其是眼神,我說我的話,頭就低低的。-新巨輪協會理事長 陳安宗

好幾年前,熱炒店客人酒酣耳熱,有名女子推著輪椅向店內客人兜售衛生紙,繞了一桌又一桌,無人願意掏100元購買不打緊,醉客直接丟杯抗議,斥喝「你們後面都黑道集團操控」謀取暴利。

「黑道集團」老闆是創辦身障街賣團體,新巨輪協會的陳安宗,他欠債,借高利貸,協助跟他一樣的身障者自立,給予工作、一個家。一包一百元的商品,50元是房屋水電租金、貨物成本,另外的50元才是身障者、推賣者穿梭街頭賺到的。背負黑道罵名十幾年,路人不友善的眼光,他們整天可能賣不到5包,遇到警察來開單,一張800元,整天就賠光。

期待獲得理解,最終仍是背叛

背叛,這兩個字出來我不是很了解,我只感覺我再次受傷。-新巨輪協會理事長 陳安宗

直到去年中,媒體深入報導,揭開巨輪協會的神祕面紗,打破以往對身障者的刻板印象,學校、組織、團體陸續抱著善意來參訪,板橋浮洲的鐵皮屋蓬蓽生輝,長期遭投以厭棄眼光的身障者們以為自己終於能被接納了,能被信任了,準備敞開心胸,卻又再次遭到背叛。

1月20日,消防局上門檢查,新北市社會局隨後致電索取新巨輪協會成員的名單。陳安宗不疑有他,以為政府要幫忙申請甚麼補助,非常期待,殊不知2月5日,巨輪收到拆除大隊的違章建築認定通知書,勒令「限期拆除」。

新北市政府社會局副局長林昭文指出,新巨輪協會今年初遭到檢舉,鐵皮屋內違法隔間居住,「倉庫原則上不能居住,現在拿來當居住使用,就是違反原來的使用用途。」

社會局介入,要安置這些身障者。

有些年邁的夥伴好不容易從安置機構出來投靠協會,一聽到要被安置,很恐慌,曾待過一年的李爺爺說,以前在那邊沒有自由,安置中心有老大,大欺小,陳安宗無奈的說,「像李爺爺這樣進去,永遠是被打壓的」。李爺爺心有餘悸,回想那段時光,「彼此壓來壓去,壓死你」。

4月他們收到安置中心「3個月」的租賃契約,必須自付一個月大約3500元的房屋,不含水電,還要押金,板橋鐵皮屋還要擺放貨品,不能退租,原本就已經很難過,多了一筆安置中心開銷,無非雪上加霜,而且社會局預定的安置中心最多只能收容11人,剩下的人怎麼辦?

板橋長安居,原本就有銀髮老人定居,新北市政府社會局副局長林昭文表示,他們還在努力與長安居的長輩溝通,「有沒有空間再研究一下」。

還沒有安頓好協會身障者的住處,卻預計5月15日就要斷電,5月17日就要拆掉他們的家。

合法的租不起,也沒人願意租

陳安宗曾奮力掙扎,他們有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地方,也跟屋主約了時間要去看。談的過程中,陳安宗跟屋主表明,「我們是身障團體,可能未來有多少台輪椅,隔了一個晚上,就聽到房東打電話來說,『陳先生不好意思,是不是可以取消過來參觀,我們這邊確實不方便。』」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會追根究柢,「請問哪裡不方便?」

陳安宗低下頭,泡著回沖好幾次的茶,他緩緩吐出一個個字,「我們被拒絕慣了,因為我們天天在外面討生活的人,被拒絕是很習以為常的事。」
問這個為什麼其實是多問的,因為答案就已經告訴你,「我們可能不方便,因為你們是身障族群,」我們有自知之明。-新巨輪協會理事長 陳安宗

一句淡泊的「我們有自知之明」是多少熱臉貼冷眼換來的?

5月10日,陳安宗走投無路,在臉書發文,「此刻,我真的希望我是一位黑道大哥 帶著我的身障,黑衣部隊保護我的家園。您是官,我是民,民不與官鬥,官字兩個口,怎麼說都是你贏。」

當天晚上,陳安宗也向曾來這拜訪的朋友一一傳訊道別,「如果有時間,來協會看我們生活環境的最後一面。」

這起拆遷案才爆發出來。

13號傍晚,《做工的人》作者林立青率先在臉書發文,《臺灣版清除低端人口?身障街賣團體新巨輪協會:「社會本就沒有我們活命的地方。」》引發熱議。

14號中午,新北市社會局副局長林昭文親赴板橋新巨輪協會,拆遷緊急喊卡,並會協助向民間單位尋找安置經費。

同日下午,法律扶助基金會到場了解狀況,晚間,監察委員王幼玲、高涌誠申請自動調查,發聲明稿。
鐵皮屋雖然是違建,但新北市政府社會局在拆除前卻疑未提供18位身心障礙者合法、合適、可負擔及可選擇的住所,即要求迫遷,甚至要求自行支付房租及水電費,讓原本即屬租屋不易的身心障礙者面臨流離失所的窘境,新北市政府似有違反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第11條居住權、身心障礙者權利公約第19條身心障礙者在社區自立平等生活權益等相關公約規定。

同日晚間,新北市社會局副局長林昭文向記者保證,「前三個月(安置)的專款,我們社會局這邊也都有準備了,沒有問題。」

可以棲身的家,總算暫時保住

我們會來到這裡,因為我們不擾民,到底我要帶大家找到哪裡去,所以到底哪裡有我們的生存空間?我們要活在哪裡?-新巨輪協會理事長 陳安宗

新北市「樓頂專案」大規模掃蕩違建,這些身障者安身立命的「倉庫」確實是木造隔間,但在強拆之前,可以思考,如果能有好宅住,誰願意住鐵皮屋隔間?

14號深夜,協會夥伴吃著烤肉串在電視前發呆,陳安宗一開口,「目前這裡不會拆」他們的眼神瞬間發光,頭立刻向陳安宗轉了過來。但是何時拆,不知道。「萬一有這種情況要拆,我也是帶你們過去,我和你們住在一起,我不會放棄你們,不用擔心啊!」

陳安宗:「我再說一次,不用擔心。」

這是一間鐵皮屋,也是身障者證明自己,可以不倚賴別人,在社會立足,擁有一份薪水,夥伴間彼此信任與理解的「家」。

資料來源: TVBS 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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