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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香港老人在内地.二】位于半山对着海湾 深圳有间黄金花酒店
    【香港老人在内地.二】位于半山对着海湾 深圳有间黄金花酒店
  • 颐康院开了将近12年,虽然近年住客人数上升了,但偌大的院舍还是空旷得很
    颐康院开了将近12年,虽然近年住客人数上升了,但偌大的院舍还是空旷得很
  • 对91岁的陈美琼来说,不论是看电视还是看窗外风景,都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对91岁的陈美琼来说,不论是看电视还是看窗外风景,都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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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小姐,老了也只能这样了。」
    「黄小姐,老了也只能这样了。」

陈美琼比杨兰友更老一些,91岁的阿婆了,同样住在老人院六楼的三人房中。这是院里住人而又最热闹的一层,几个阿婆坐在大厅看电视,电视正演着抗日剧,几个面目可憎的日军叽哩呱啦正对着穿着中山装的中国人不知在说什么,阿婆们看得一脸漠然,并不关心电视在播什么,她们也不过是想消磨太多的时间。

住在这间老人院的长者过半都来自香港——自香港的九龙塘坐直通巴士,再从关口坐院舍巴士,1小时30分钟便能回到梧桐山上。院舍开了将近12年,头几年住客不过双位数,近年人数是上升了,但偌大的院舍还是空旷得很,比起香港老人院蜂巢式的布局,这里就像一片广阔的花园,像梧桐山上天天花开花落,30位香港长者在此终老离世,世上生灭一刻其实也是碎落无声。

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

陈美琼是个文静的长者。人人都叫她珠妈,因为她有一个患有自闭症而无法自理,叫作珠女的女儿。女儿在50多岁那年去了,陈美琼才终于退了牛头角的公屋,经政府买位住进了这间安老院来。这里的老人说故事都惯了以日本侵华说起,并以住进老人院结尾。陈美琼的家乡在中山,小时候她是种禾、晒谷、喂鸡的人。日本侵华时因饥荒连连,她就在村落里四出为人打工,有人需要人开工,她就去,做完就在那家吃一餐,到别家需要工人,她又跟住去做,真的没有工开,她就帮人凑仔,背着一个苏虾在田边走,攒一餐半餐吃。

「我爸爸被日本仔打死,阿妈养到我九岁又死埋。我有兄弟姐妹,但那个年代好难靠亲人,人人无饭食,只能自己养自己。十五六岁大姐结了婚去了香港。有个在丽的呼声说故事的男演员,叫郑子敦,是我们乡下的人,他衣锦还乡,分了点糖请我哋食,又作故仔我哋听。他问我哋有没有亲人在香港,当时我记得家姐在香港,郑子敦就帮我搵家姐,帮我偷渡到香港去。」陈美琼排第四,并没有名字,人人只叫她四妹,后来到了香港在工厂中认识丈夫,他帮她改了名字,叫陈美琼;后来又因为珠女,人人改口叫她珠妈。她一生受了许多苦,带着五蚊落香港找家姐,来到香港找不到家姐就两蚊买一张帆布床,住在街边。后来又去担煤炭,担到一身乌卒卒,只赚得五毫子一日——今天她91岁了,还得感激上帝,原本她只是一个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但却叫她有了丈夫,接着有了名字,她有了宗教,就有了寄托和希望——她爱神,所以也得爱上神给她的苦难。

在那个苦难的年头,香港瞓街的人许多。许多男男女女,跟她一样都拿着一张席,找一处骑楼就睡了。「不知瞓街是丑,冲凉就去旺角街市搵水冲。以前人人都污糟邋遢,又无鞋着又无剩。有席拿席,无席就就咁瞓。」后来找到家姐,便去打住家工,包食住的,睡在一条冷巷里,一个月赚到16元,出了粮买布做件衫就花得七七八八。那时时兴睇戏,她在路上看了电影画布,自己想像一轮剧情就当睇过。20岁那年,她转到灯泡工厂打工,灯泡头需要入粉,她把十指都烧到红通通的,她在灯泡工厂有了灯泡情缘,认识了那个帮她改名的男人,他们的灯泡亮了几十年,一直作为她黑暗里的光明。

妈妈的珠女

陈美琼笑了,目不识丁,却有过最文明的婚姻。「我们婚后住进九龙仔,都叫住半山的,不过是跟人租的木屋,五蚊一个床位的那种,工厂就在广华街。我们一早背着自己的木屐,光着脚行路上班,行行行,行到工厂门口,才着回木屐——如果无木屐着,无鞋公司唔比上班的,我唔舍得磨对木屐,怕烂了又要买罗。那时香港的路很难行的,行得多老了就会脚痛,现在我行唔郁了。」12月的一个阳光充沛的下午,在22度的室温里陈美琼穿了四条裤,还缠着一条护腿布。现在吃好穿好,她还是会想起年轻时候在九龙仔的小木屋里,买一点咸虾、一点肥膏,拌到饭里去蒸。「好开心。」老人说,因为她很小就没有了父母,自觉是个流浪人,那时有他这样的一个伴已觉幸运。

陈美琼生了几个孩子,然而丈夫仔女都比她先走,命运只留下她两个女儿,一个是珠女,另一个是排行最小的女儿。「珠女在53岁时走的。我先生更早,他50几岁也走了。我整日就去工厂上班,之后到榕树头的米站轮米,捱大了五个仔女。不过我们一家申请不到公屋,要住木屋,直到我老公死了,因为女儿有自闭症才申请到牛头角。」她到工厂上班,家中五岁的么女就照顾七岁的珠女,珠女走了,她就变成要照顾阿妈陈美琼。这才是狮子山下老人的最终结局,因没有专业技能,毕生从事劳动工作,收入微薄未能储蓄,当年纪日长,失去工作能力以后,亦只能申请仅足够生活的社会综援金过活。长者目前占本港领取综援人士的近六成,65岁以上的长者约100万,当中超过三分之一的长者属独居或是年老夫妻,大部分为公屋居民,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而需依赖综援与长者生活津贴为维生的倚靠。

间房大过佢间屋

「生了五个,说句不中听的最后就死剩她一个。个个仔女都孝顺,却个个都不长命,辛苦个囡养我十几年。」珠女还在的时候,陈美琼从没有想过要进老人院去,直到珠女不在了,才决定一个人住到盐田来。未到老人院前,中午她总是在家里望着牛头角的街景想从前,不敢想像日子往后要怎样过。来到颐康院后,她很少回香港去,很快就过年了,女儿今早打电话叫她回香港过年,她都拒绝。

陈美琼说,住在这里真好,如果一直留在牛头角,仔女上班,儿孙上学,留下空空的家,她才最寂寞。

初到盐田,陈美琼会在电话中叫女儿教她讲普通话:「因为这里的姐姐讲普通话,我唔识讲,学人叽哩呱啦。如果要滚水我学会话:『帮我冲开水,谢谢』——我家学识好多国语了。」陈美琼笑,又说初来时,一个人很闷,想到珠女过身会难过,但近年不再想了,老人院开了什么班她都踊跃参与,这世人字都不识得多只,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去到活动才发现原来要识字,她就走返出来,不参加就不参加,笑着经过饭堂倒一杯杞子水,再回六楼看电视。

就算没有电视好看,光住在房里看风景也是好,她说。这所老人院由港资主理,1990年代选址,2006年开始营运,位于半山,对着海湾,老人院有六层,以长者的健康状况分层照顾:一楼是长期上锁的喜智园,住的是重度的认知障碍症老人;二楼针对相对老弱的长者,楼层尤其的清静,老人主要卧病在床,依赖胃喉进食,护士总部因而也设在这层;三楼则住着机能较弱的长者,住客需要轮椅代步,无障碍设施是全院最完善的,且连接平台,方便推着轮椅外出;四楼没有住人,是活动层,设有综合医疗中心、办公室和兴趣室,如书画室、电脑室、室内恒温水疗池、静思缘(提供打禅空间)、「宁护缘」(提供临终照顾服务)和发廊,还有一间颐康茶楼,到了周二便开放给老人饮茶,为内部设立,连院长也要充当茶楼伙记斟茶递水;五楼又住回人,住客身体相对健壮,但仍需助行器行动;最后便是杨兰友和陈美琼住的六楼,这层的长者多数可以自理,身体亦相对健康。

「老了也只能这样了。」

陈美琼说每天睁开眼,眼前便有山有海,真不知上世做了什么好事。如果脚不痛,她也会到平台走走,行一圈,晒一下阳光,有时又去串一下珠仔。到了晚上,对面的码头开工,照得海面灯火通明,睡不着时,她便逼自己想想自己的痛风,想想自己的脚,叫脚要乖一点,叫脚明天不要痛,她现在只想行得走得,想明天一早可以去平台看海晒阳光。

「我跟自己说,个囡家庭环境过得去,她先生很好,我没有什么要担心。有时她打电话给我,怕我一个人在这边,但我想到她日头要工作,周末又要做家务,我便说这里很好,不用担心——她晚晚都有个电话给我,问我做了什么,身体好不好,好像拍拖仔一样,我常常说不用担心啦,天冷时就换一张厚被,天热就换一张薄被,很好,这里的姐姐全都会替我做了。」陈美琼是个文静的老人,在脚不痛的日子才能到平台逛逛,痛的日子就在房外的走廊散步,一天里面有时说话不多十句。床头的小册写了她有痛风,不能吃豆和蘑菇,早上要吃血压丸,晚上痛风发作就要吃止痛药,院舍一年有三至四次免费车,送长者到沙头角海关,再过境到香港医院看医生和取药——陈美琼觉得到盐田来住是命运的决定,原本是教友住进这里,她本是来参观的,后来她也试住,最后住了进来,像是神的安排。

「我今年91岁,慢慢只记得从前的事,可能我下星期就已经不记得了你,黄小姐。也有可能你出去兜个圈我就不认得你——有时在大厅看电视,电视的人在笑在喊,我也不知他们做什么,电视机说什么我都听不明,有时也真的只是出去坐一会见吓人罢了。一到冬天我就很少出去看电视,出去脚入了风就痛,坐低也要垫高。」

「黄小姐,老了也只能这样了。」

陈美琼不得不感激生命,生命给了她许多,生命甚至送她现在房间的风景,送她梧桐山上花开花落。陈美琼今年91岁,她还是天天感谢神。

资料来源: HK01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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